活剥（高启盛/孙志彪x高启强）07|今日要闻

碎发落在脸上，痒乎乎的，还有些发刺。

(资料图片)

孙志彪却是安安静静地坐着，只有睫毛细微的颤动，他感到浮动在周遭的温热气息，时远时近。

高启强的身上的味道不算好闻。汗味混合着浓重的鱼腥气。

可是并不让他觉得讨厌。

孙志彪的鼻腔还有些发胀发麻，大概是撞击的后遗症，他稍稍把头昂起一些，听到高启强在耳边小声地制止，简单的音节震荡在耳孔深处嗡嗡地响。

孙志彪于是又低下了头。

过了一会儿，他听见高启强说，好了。

这次距离拉开一些。

孙志彪还是没有动，任凭高启强用一条干毛巾在他的头脸附近扫来扫去，带起一阵阵携着清爽痛感的风。

“会痛吗？”高启强突然问。

孙志彪睁开眼睛，镜子中只有少年抓着干毛巾的手，停顿在半空中，欲言又止。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对方的脸，孙志彪下意识地想要回头，但是脖子后面被夹紧了，有些勒，所以他只是摇摇头，表示不痛。

“那就好。”高启强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还是不远不近。

孙志彪感到对方将手伸向了后方的票尾夹，啪嗒一声，清脆的声响，颈间的束缚瞬间消失。

高启强掀起那块布小幅度地抖了抖，更多的碎头发落在废报纸上，像是铺了一层细碎而轻柔的针。他抱着那块布去了露台。

孙志彪复又看向镜子中的自己。没有了长刘海的遮挡，那张酷似母亲的脸孔完整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眼睛，鼻子，嘴巴，一一得到印刻。只有眼神是不一样的。

既不谄媚，也不颓靡，既不开心，也不烦恼。

它们只是缺乏感情，像玻璃缸里游来游去的鱼。鱼的生活很简单，简单到不需要思考，简单到不畏惧死亡——也许因为根本不知道死亡为何物。

孙志彪的生活也很简单。那就是活着。活着，也就无所谓羞耻心和自尊。所以孙志彪留在了高家。

被鄙视，被看做小三的孩子，死皮赖脸的贱种……又如何？

——离开这里，无处可去，福利院只会是更坏的选择。

孙志彪知道高启盛有多讨厌他，也知道高启强未必就真的喜欢他。可是有高启强在，他就不会被赶出这个家，这就足够了。

从上方露台传来的声响，布料被抖开，甩过竹竿的一头，然后拉扯着两边铺展开来，然后是啪嗒啪嗒的手掌拍打声。很日常，很琐碎的声音。孙志彪却凝神细听了好一阵，直到响起下楼的脚步声。

他从镜子前站起身，无意中瞥见自己弯起的嘴角，感到有些蠢。

高启强回到房间时，发现报纸已经收拾干净。没有看见孙志彪，他看了眼浴室的方向，门已经关上了。头发渣子用擦是擦不干净的，他曾嘱咐男孩儿去冲个澡。

现在距离小盛放学还有一段时间，正好把晚饭做了。

高启强想着，走进厨房，打开水龙头，忽然听见咚的一声闷响。他愣了一下，意识到声音是从浴室传来的。他的心里咯噔一下，蓦地想起孙志彪满身是血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。

门打开来。

孙志彪抬起头看着高启强，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。男孩儿脚边有一只翻倒的矮凳。大概是是脱衣服的时候衣服蒙着头，不小心踢到的。他已经脱了长裤，上身的衣服挂在脖子里，见到高启强，他又把衣服套了回去，然后才开口问有什么事。

“我听到这边有声音，所以过来看看。”高启强低声回答，手还搭在门把手上，随时都可以关上门退出去。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。

孙志彪看了出来。

“还有事吗？”他问，非常体恤地表示自己一个人没问题，话说到一半，发现高启强一直没有看他，突然就顿住了。

——他意识到对方看见了那些疤。

高启强低声说了句抱歉，想要转身出去。但是孙志彪叫住了他。

高启强回过头，但是依旧没有看孙志彪，而是看着地上那只翻倒的凳子，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它捡起来。他正在想着这件事，忽然听见孙志彪说话了。

“很难看对不对？”孙志彪问，浴室里没有开灯，狭小逼仄的房间显得一片晦暗，同样晦暗的还有看着高启强的那双眼睛，它们盯着他，紧紧地盯着他，像是要透过那皮肉望穿他的心。

残酷的真诚，还是善意的敷衍？也许是后者吧，孙志彪想。可他还是问出了口，甚至感到些许的紧张。

孙志彪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。

大概过去了有一分钟。

高启强像是终于败下阵来一般，微微地叹了口气。他没有立刻说话，而是走过去将那张翻倒的矮凳扶了起来：“其实我不仅会理发，搓背的手艺很好，小盛像你这么大的时候，就总是缠着我给他搓澡。哎呀，很久不练手，感觉都有些生疏了。”

说着自说自话般地笑了一下，然后抬起头，像是不经意地问道，“怎么样，要试试看吗？”

——试什么？搓澡吗？

孙志彪呆住了。

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问出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蠢问题？

而最愚蠢的事情在于，他居然会对这样一个建议感到一丝心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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